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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书摘】弗兰纳里·奥康纳:《好人难寻》

2014.12.10

孩子的母亲还穿着宽松的衣服,头上依旧带着绿色的饰巾,而祖母则是戴一顶藏青色边缘镶着一束白色紫罗兰的稻草海军帽,身着有白色圆点的藏蓝色裙子。裙子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带蕾丝边的白色玻璃纱,并且祖母自己用别针在领口别了一朵布料呈放射状的紫色紫罗兰,还在紫罗兰里面放了一个香囊。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,任何人都可以在她死掉的高速公路上辨别出她是一名女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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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当她还是个未婚女士的时候,佐治亚州贾斯鉑的一位埃德加阿斯金斯提加顿先生追她。她说,他长的很帅,是为绅士,还每周六下午给她带一个西瓜,上面刻着他名字首字母的缩写E.A.T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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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可爱啊。”瑞德萨米的老婆斜靠柜台上说。“你愿意来做我的小女儿吗?”

“我当然不愿意。”琼说。“就算给我一百万,我也不愿意住在这个破地方。”说完跑回桌子旁边。

“真可爱哎。”那个女人又说了一遍,客气的撇了撇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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瑞德萨姆走进来,让老婆别在柜台上磨蹭,快去弄菜。他的卡其布裤子刚好拉到胯骨,上身穿件衬衫,肚子悬在中间,像袋饭食一样左摇右晃。他走过来挨着边上的桌子坐下来,半叹气半吆喝。“你赢不了,”他说“你赢不了,”他拿一个灰手帕擦去红脸上的汗。“这些日子都不知道谁可以相信,”他说“我说的对吗?”

“人们确实没有原来那样好了。”祖母说。

“那俩个家伙上个星期来过,”瑞德萨米说,“开一辆克莱斯勒。是辆破车,可是还能开,那俩年轻人看起来看着挺正常,说是在厂里干活。你知道吗,后来我就让他们赊账加了油,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”

“因为你是个好人!”祖母立刻说道。

“是的,我也是这么觉得的,”瑞德萨米说,好像他被这个答案感动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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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饭,他们顶着午后炙热的阳光继续上路。祖母打着盹儿,隔几分钟就被自己的呼噜扰醒一下。快到图姆斯博鲁时,她又醒了,记起她年轻时候曾到过这附近一座古老的种植园。她说,屋子前面有六根白柱子,通往屋门前的那条小路两旁种着橡树,小路两边有两座小小的木制凉亭,你和追你的人在园子里散完步,可以坐在那里歇会儿。她清楚地记得从哪条路那么一拐就是这里。她知道贝利不愿浪费时间去看一幢老屋,可她越说就越忍不住想去再看一眼,看看那两座一模一样的小凉亭是不是还在。“屋里有个暗格,”她狡黠地说,明知不是实话但又希望这话听上去千真万确,“相传谢尔曼来的时候,这家人把家里的银器都藏在了那里面,但从来没人找到过……”

哦!”约翰说,“我们去看看!我们一定能把它们找出来。我们把每块木板都戳个洞,把它们找出来。谁住在里面?我们要从哪儿拐进去?嘿,爸爸,我们难道就不能在这里拐一下吗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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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一发现自己的手脚还能动,就爬出车子,大叫:“我们出车祸了!”祖母蜷在仪表盘下,希望自己受了伤,这样贝利就不会马上冲她发火了。车祸发生前,她那个可怕的念头是:那幢她记得那么真切的老屋不在佐治亚而在田纳西。

贝利用双手把脖子上的猫扯下来,向窗外一棵松树的树干狠狠扔了过去。然后他下车去找孩子妈:她背靠干涸的红土沟的沟壁坐着,抱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娃娃,她只脸上被划伤了一道口子,扭了一边肩膀。“我们出车祸了!”孩子们尖叫着,声音里有阵狂喜。

“可惜一个人都没死。”琼失望地说,祖母正从车里一瘸一拐地出来,帽子还搭在脑袋上,但前面的帽檐撕破了,俏皮地翘起来,那束紫罗兰也歪到了一边。除了那两个孩子,大家都坐进了沟渠里,试图从巨大的惊吓中平复下来。他们浑身直哆嗦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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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,女士。”不合群的人说,好像也赞同她似的。“耶稣让一切都不再平衡。他和我一样,只是他没有犯罪,而他们能证明我犯了罪,因为他们有对我的判决书。当然,”他说,“他们没给我看判决书。所以我现在自己来签。很久以前我就说过,在你们做过的每件事情上都要签名,保留一份副本。这样你们就会知道你们做过什么,你们就可以按罪量刑,看看罪行和刑罚是不是能对得上,最后你们就会有东西证明别人对你们不公道。我叫我自己不合群的人,”他说,“是因为我没法把我做过的坏事与我受到的惩罚对应起来。”

树林里传出一声划破寂静的尖叫,紧接着是一声枪响。“女士,你想想看这公平吗?一个人受尽惩罚,而另一个人则根本没有受到惩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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